[翻译场]通往巨星之路——荷兰足球的青训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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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How a Soccer Star Is Made
作者Michael Sokolove,《时代》杂志资深撰稿人，著有《Warrior Girls》，呼吁重视女运动员越来越多的伤病。
荷兰著名的阿贾克斯青训营，它有一个很夸张的名字——De Toekomst，意为“未来”。它座落在阿姆斯特丹一个毫不起眼的地区，毗临高速公路，拥有8块保养良好的球场，一幢两层小楼设有更衣室、教室、训练设施以及教练和运动学专家的办公室。在一座露天的咖啡屋兼酒吧，球员们可以得到饮食服务，游客们则可以品着啤酒或咖啡观看训练。这座青训营中所有的一切都代表了最高水平，无论是硬件设施还是教练构成——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是强大的荷兰国家队前国脚。阿贾克斯曾是欧洲最顶级的球队之一。足球运动的全球化驱使越来越多的优秀球员加盟了那些更好的联赛，如英格兰、德国、意大利和西班牙，而阿贾克斯俱乐部也转型成为了球星工厂。他们培养球星，然后高价卖掉。“所有培养年轻球员的现代理念皆是源自阿贾克斯，”英格兰青训系统缔造者詹宁斯告诉我说。“他们是始作俑者。”
在美国，有着无数开放的运动场和无限的机会，让一个孩子自学成材为一名高水平运动员，社会对个人的努力的赞誉，以及一点点运气，鼓励孩子们自由追逐他们的梦想——即使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荷兰拥挤、潮湿的国土注定了他们更精通于治水（如拦海大堤——译者注）。他们是骨子里都充满了创造性的工程师，人人都是调度专家，能把匮乏的资源做到物尽其用。足球运动员的培养是另一个问题，他们用独有的务实精神勇敢地承担起了这一重任。
我第一次造访“未来”时，适逢该校刚刚招收21名新学员——主要是七八岁的孩子，他们都是来自阿姆斯特丹及其周边地区，经过球探的精挑细选，慧眼识珠，都有可能是未来的千里马。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一块小小的人工草皮上进行一系列4对4的比赛，四周像曲棍球场那样环绕着围墙，这让球在出界的时候可以弹回球场继续比赛。那时已是11月末，天气有些寒冷，北海上吹来的小冷风从孩子们单薄的球衣上掠过。他们的射门势大力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让兼任守门员的教练们都下意识的躲避。看上去节奏很快，又让人觉得很卡通，但我确信自始至终没有人笑。
经过一系列这种试训，一些球员将正式进入阿贾克斯（英文发音类似“eye-ox”）青训营。考察小组的人们就站在离我不远的旁边，他们手持写着球员姓名和号码的花名册，看的十分专注。一个叫德容的人说：我从不注重结果——比如说，谁进了最多的球或谁跑的最快。这些只不过是取决于他们的体型和发育情况。我更喜欢注意这些孩子们的跑位。看他们是不是用脚掌跑动，身轻如燕，看他们是不是有创造力，看他们是不是真正的热爱这项运动。我认为这些才是能真正预测他们将来发展的因素。
如同欧洲乃至世界的职业俱乐部一样，阿贾克斯队在某些方面的运作方式也大同小异，类似职业棒球大联盟中的青年联赛——不过阿贾克斯把年龄段提前到了孩子的阶段。德容，这位体格健硕的前业余球员就是60名志愿球探之一，他们每周末都分散开去观看一些当地业余球队的比赛。（他的正式职业是监狱看守。）他负责的区域包括海牙和哈莱姆之间的一块地区——“鲜花街区，那可真是个发掘好苗子的地方”，他如是说。他会跟踪观察一名球员数月甚至数年，经他推荐的球员将会引来阿贾克斯俱乐部职业球探——青训营教练甚至负责人的考察。而对于家庭来说，往往是在他们收到来自阿贾克斯的信件时才知道，他们的孩子其实一直在被跟踪考察。阿贾克斯俱乐部在信中邀请他们带孩子前来进一步观测，而这样的邀请几乎从未被拒绝过。为了便于理解来自阿贾克斯俱乐部的邀请信的影响，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就像北泽西一个执迷棒球的孩子有一天回家说他收到了前往扬基球场试训的邀请函，该是多么诱人啊。
其中一名8岁的男孩就是德容发掘到的，用他的话说，这孩子有“超出预期的天赋”。不过，就算这孩子被阿贾克斯青训营录取，也只不过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阿贾克斯青训营把孩子们置于一个强竞争的环境下，在这里每个人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么不断进步，要么被淘汰。这里不是大多数人认为的那种有利于孩子们成长的环境，但却能从一堆神童中遴选出真正的天才——那种有能力踢出世界级水平的精英。
阿贾克斯青训营里的学员常年保持在200人左右，从7岁到19岁，各年龄段的都有。（都是男孩子，阿贾克斯没有女子队伍。）每年，每个年龄组都会有人得知他们将不会继续下一年的学业——也就是说他们被淘汰——而一些新面孔将会填补他们的位置。而且，接受评估的并不只是学员们。就在3月份我第二次阿贾克斯之行前，有几名老资格教练被告知他们没有通过测试，必须打包走人。其中一位就是我追踪采访的一名球员的教练，他教导的这名15岁的孩子名叫达伦，身材单薄，面容和善，从7岁时就来到了这里。
达伦的父亲名叫罗伊，他是我在这里的向导，擅长交际，又有些固执己见。他把我介绍给了其他孩子的父母，在咖啡馆里请我喝了一杯热饮，甚至回去时让我搭乘他的摩托车到换乘站。他还是一个称职的向导，向一个从小在美利坚文化中耳濡目染成长起来的外国人讲解他们的文化。我在“未来”的观察工作是一个严肃的课题，但我很惊讶所有的孩子们从不肯在训练或比赛上多花一分钟。罗伊说：
“很简单，因为没人想让他们受伤或透支。他们都是资源。你知道一个成功的商人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要学会保护他的资源。”
罗伊说，自一个孩子踏入阿贾克斯青训营的第一天起，他们就成了阿贾克斯之梦的一分子。一线队每场主场比赛，都能吸引至少5万名球迷观战，至今阿贾克斯仍因他们在上世纪60年代进行的战术革新而在世界足球史上占据神话般的地位，这种以快速传球和交叉换位为主的足球战术革新，正是今天为人们所熟知的全攻全守。“这些孩子们衣食住行皆在阿贾克斯，”罗伊说。他们已成为了阿贾克斯的一部分。当春天到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担心自己明年是否还有机会待在这里。“这时侯他们有可能变的成绩糟糕。有的孩子会失眠。甚至会吓的尿裤子。”
尽管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青训营不但锻炼了孩子们的身体，而且让他们更加坚强。我问达伦对他的教练被解雇有何感想。他只是耸耸肩。“足球是一个残酷而艰难的世界，”他回答说。“他也曾做出决定把一些孩子送回家。现在他也知道这是什么感受了。”
下午晚一些的时候，我在咖啡馆里同一名教练聊天，他叫兰德鲁，负责执教最小的年龄组。他问能否借用一下我的采访薄。我递了过去，他记下了5个名字，然后在右边加了一个括号。 在括号外，他写道，“8000万欧元。”这些名字正是“阿贾克斯出品”的一线球星，正如兰德鲁所说，这些球员都曾在孩提时代进入阿贾克斯青训营，一路过关斩将，从层层淘汰中存活了下来，并成长为世界级球星。八千万欧元（甚至更多）正是阿贾克斯把他们出售到别的俱乐部时获得的转会费。一旦这些俱乐部一次性支付了转会费，他们往往立即和球员签下一份巨额合同。
名单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斯内德，他可以说是现阶段荷兰队最好的年轻球员，自从7岁时就来到了阿贾克斯青训营。在他23岁的时候，皇家马德里队以2700万欧元的价格得到了他。（现在他是国际米兰队的头号球星，刚刚获得意甲联赛和欧冠联赛冠军。）名单中的其他四名球员也都类似斯内德，高价转会去了国外的俱乐部，也都入选国家队参加了在南非举行的世界杯。
刚刚在国家队崭露头角的新星范德维尔并不在名单之内，因为他现在仍是阿贾克斯的一员。不过转会传言四起，他注定是下一个巨额买卖。范德维尔现年22岁，酷爱摇滚说唱乐，喜欢到迈阿密的海滩度假。他14岁时曾被阿贾克斯送走，全因为他恶劣的态度——“那时我是一个易怒的孩子，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他告诉我说——3年后他又回到了阿贾克斯，那3年他是在另一家荷兰国内的俱乐部青训营度过的，现在那支球队已不存在，那里从训练设施到教练甚至球衣都是如此糟糕。我曾问过一线队教练马丁约尔，明知自己培养的球员们在展现出天才的能力时就要失去他们是不是一种痛苦。“我相信这正是阿贾克斯的目的所在，培养球员，尽快把他们提拔到一线队，越年轻越好，”他说。“然后培养、出售，我们不需要果实，而是要很多很多钱。”
在美国，人们认为金钱会腐蚀体育运动，尤其是青年人的体育运动。而在阿贾克斯，一切都有不同。赌注是如此诱人——高投资与高回报——“未来”便是把年轻人培养成世界第一运动中最具影响力的巨星的实验室。
阿贾克斯青训营不是一家寄宿制学校。所有学员都住在阿姆斯特丹周边35英里的地区（为了能加入阿贾克斯，许多人是从外地搬来）。学校设有20辆大巴的车队，负责在中午把孩子们从学校接来，还雇有15名教师给他们上课。家长只需每年象征性地交纳12欧元的保险费，除此之外一切费用皆由俱乐部承担——包括24名教练的薪水、交通费、服装费、日常用具以及其他所有设施开支。而在阿贾克斯之外的地区，有潜质的孩子们通常加入其他职业队的青训营，在那里的训练也是免费的，在足球界，大部分俱乐部对那些有潜力的孩子们都是如此。（而在美国，最流行的方式是“付费训练”——孩子越出色，家长支付的费用越多，与足球界中通行的做法格格不入。）
阿贾克斯也曾有过失误，而且有很多。他们曾误把一些好苗子淘汰掉，而这些人在其他地方成材，阿贾克斯什么补偿也没得到。作为一条生产线，它的效率十分低下，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成长为球星。俱乐部不是傻子，在确定一个孩子确实没有成长空间或成材的潜质后，他们也不会再白白在这上面扔钱。俱乐部自己会判断哪个孩子有潜质——官网上写道，“请注意，阿贾克斯不接受个人的毛遂自荐。”——然后专门给予科学训练，不断给予督促其进步的压力。
阿贾克斯青训营现任负责人是雷克林克，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有着一双锐利的蓝眼睛，他几乎把整天都花在训练场之间，观察，不放过每个角落。他平常就在场上，丝毫不引人注目，只有他主动去激励这些孩子们或纠正他们的技术细节时他才出现。“他其实一直在观察，跟个间谍一样。”罗伊告诉我。
3月份的一个星期天，正值阿贾克斯15岁年龄组对阵另一支球队青年队的比赛，我站在边线外，同时我注意到雷克林克就在我后面不远的旁边，胡乱披着一件大衣，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阿贾克斯队的孩子们很争气，他们控制了场上的局势，并打进了2个球，我告诉他，孩子们的技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未来”的孩子们的水平真的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真的吗？”他说。“对我来说，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他们踢的节奏一蹋糊涂，太慢了。”
在阿贾克斯的训练课上，我几乎从来都听不到孩子们的大喊大叫或笑声，除了踢球的声音以及教练的指令外，几乎是一片寂静。场面很严肃，更像是那种个人项目，比如网球、高尔夫球或体操那种枯燥的训练氛围，而不像是一种本应喧闹无比的团队运动训练。但青训营最成功的一点就是从不会拖堂，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学习的时间。12岁以下的孩子们每周只训练3次，然后在周末打一场比赛。“我们觉得这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已经足够，”有一次雷克林克在办公室里对我说。“他们也需要私人生活，需要家。我们不想剥夺他们这种权利。不与我们在一起训练的时候，他们会在街头踢球。他们会跟他们的朋友在一起比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不可或缺。不用别人告诉他们怎么做，他们知道球在他们脚下。”
15岁以下年龄组每周训练5次。在所有年龄组中，训练的内容都包括小场比赛，轮流作桩和带球过桩，快速跑动以及在很近的距离大力传球。大多数时候在美国，这种训练只不过是热身，只是为了放松，而教练们也不会花太多功夫在这上面，他们只会在一边打电话或同孩子们的父母聊天。而在阿贾克斯青训营，这种练习是最主要的课程——旨在最大限度的让孩子们接触球。“你也许在很多地方都见过这些，”一位从某挪威职业队来此考察的教练说，“每项训练都是让孩子们最大限度的触球。但在这里非同等闲，所有这些都必须在高速和大力下完成。这就是荷兰的风格。争强好胜，注重细节。”
关于“未来”的注重细节，范德维尔的一席话听来几乎让我震惊的窒息：“你必须做上十遍、一百遍、一千遍，然后再重复N次。”
在做这篇报道的时候，我听到了不少对美国足球的误解。许多人仍相信，足球在美国还是一样新鲜的运动，只不过是在最近二十年才发展起来，而且至今美国的男子运动员都不怎么待见甚至蔑视这项运动——的确，美国女足的大放异彩确实让人们有理由这么认为。有一天我与库克一起共进午餐，他是一位历史学家，也是一名足球记者，他提出了自己的假说。他谈到了“蛮力”的美式橄榄球，并与优雅而需要天分的足球做了比较。“我一直在想，如果橄榄球也如足球这么优雅阴柔的话，”他说。“这对美国人来说是不是太娘了？”
我告诉他我可以肯定这不是问题所在。实际上，按常理来说，毫无疑问除美国之外的其他地方都会感到困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又热爱体育运动的美国足球水平怎么与国力那么不匹配。
在美国，18岁以下的青少年中有超过300万人在踢球，而且组织的不错，但我们从来没有涌现出一支可以与国际顶级水准球队相抗衡的队伍。美国人是该反思和改变了。去年的联合会杯，美国队只是惜败巴西而屈居亚军，而他们也将作为32强的一员，参加在南非举办的世界杯，首场比赛是6月12日对阵英格兰队。如果他们能晋级第二轮，没人会感到惊奇。但如果他们能踩着传统诸强如德国、意大利、阿根廷——更别说巴西和西班牙了——的尸体最终夺冠，那绝对是震憾世界的胜利。
另一支世界杯的传统强队便是荷兰，人们普遍认为他们是未曾夺得世界杯的球队里最强的一支。从不到1700万人口中脱颖而出的球员们，以阿贾克斯出品的球星为核心，在荷兰国家队踢着全攻全守，这依赖于球员们在接球前就知道下一步怎么做，能够在不停球的情况下就处理好。英国作家温纳（David Winner）在他的著作《Brilliant Orange：The Neurotic Genius of Dutch Soccer》（《绚丽的橙色：天才的荷兰球员》）中称之为“真人版象棋”，荷兰人有理由为此感到骄傲。长久以来，他们厌恶意大利令人反胃的防守战术体系，也鄙视英格兰人无脑踢球方式，荷兰人迷恋比赛的艺术，甚至超出了对结果的追求。
荷兰队的风格（几乎等同于阿贾克斯风格）甚至有他自己的哲学教父——克鲁伊夫，这位上世纪70年代阿贾克斯的球星，在足球名人堂里仅次于贝利的人物，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博学的优吉•贝拉。（Yogi Berra,美国职棒扬基队著名球星。）“别跑太多，”他说，因为球员们总是覆盖整个球场，却效果不佳。“你们必须学会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一秒都不要差。”
3月份，我从“未来”经高速公路到阿姆斯特丹球场观看了美国队同荷兰队世界杯前的友谊赛。感谢美国队最后时刻的进球，比分最终定格在2-1，荷兰人获得了胜利，但比赛过程正如在这座古老球场上惯性上演的那样：嘿，球是我们的，跟我们玩？你还差点。球始终控制在荷兰人的脚下，传递，转移，美国人徒劳的跑动，追逐却抢不到。就算美国人抢到球，不是传飞机，就是传出界外。
也有些其他国家队或俱乐部踢法类似荷兰——包括欧洲传统强队巴塞罗那，这并非是巧合，因为克鲁伊夫在离开阿贾克斯后便曾在此效力，并在之后执教该队达8个赛季之久。这种风格建立在球员高超的个人技术之上：所有球员必须都要有与生俱来的球感，双脚均衡，脚的任何部位控球都能随心所欲，能够在狭小的空间里合理运用技术，找到直逼球门的隐蔽的传球路线。
在美国与荷兰的热身赛后，荷兰主帅赞扬美国队防守“组织良好”——这说的倒也不错，不过问题在于，这样的赞扬更像是无意中的讽刺。可是，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呢？美国队防线收缩，防守队员的队形保持的也很好，战术得当，再加上守门员霍华德数次英勇的扑救，让美国队避免了至少6球以上的失利。
这只是一场比赛，我在阿贾克斯青训营中观察到的那些精华在本场比赛中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些正是最值得美国足球学习的。美国人是怎样培养他们的希望之星的呢，与荷兰或其他顶级水平的足球王国相比，不仅仅是不同——简直就是对立。
美国人强调团队合作，即使是最低级的水平上也是如此，他们的目的是赢得比赛。而那些顶级水平的国家则重视培养球员的个人能力，一个超级球星即使与队友配合并不熟练，也会给美国队制造大麻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倒退。美国人通常认为欧洲人是集体主义，而他们喜欢个人主义。而在体育运动上这一点恰恰相反。欧洲人培养了一个个的巨星，这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美国人不重视个人的发展，就算是那些最低级别年龄组中的志愿者教练们也认识不到这一点。
美国人把民主也移植到了体育运动中。团队中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在其他地方，会更多的对某些球员给予特别的照顾，甚至不惜以牺牲全队为代价。大卫•恩德特，这位前阿贾克斯球星长期执掌俱乐部，他告诉我说：“对我们来说，在青年队层面上，琢磨出一两块璞玉比赢得比赛重要的多。”
相对于训练，美国人更重视比赛，因此相对于其他国家，美国人在训练与比赛方面投入的精力十分不平衡。在美国，十几岁的孩子一个赛季代表两三支不同的球队打100多场比赛的情况并不少见，如此一来，用于训练的时间和精力便十分有限。结果便是妨碍了我们自己的“巨星养成计划”。我们只是贪图快速与激情四溢的感官刺激，却忽视了技巧的训练，比起其他国家，缺乏的还有见识。“从孩子们开始学习踢球开始，他们就不停的比赛，而家长就在边上看着，”前美国17岁以下国家队主教练，现任美国职业大联盟费城队青少部协调员的海克沃茨告诉我。“随着孩子们的成长，他们只是比赛次数越来越多。结果适得其反，这是我们做的最糟的事情。”
美国人在培养球员方面偏离了方向。在世界其他地方，球员二十岁前的几年正是完善自己的最佳时间，那些希望之星们会在这段时间练的更强壮，技术更出色，而且学习到多种多样的战术。同时，他们也参与到空前激烈的竞争以提高他们在队中的地位，甚至挤到一线队。（相当于棒球队中从地区联赛晋升到大联盟比赛。）
在这个年龄，美国的足球希望之星们还在大学校队里踢球，而这让其他地方的球员们觉得不可思议。美国人的踢球环境太没有竞争，在这种条件下踢上三到四个月。如果一名球员确实有着异乎常人的天赋，则他在队内，甚至对手那里都无可匹敌。或许他都没有意识到，对他来说一切都来的太容易了。
美国队参加本届世界杯的23人里，有15个人也就是大学校队水平的。剩下的8个人可以达到专业球员的水准，他们其中的几个代表着本队的最高水平，包括多诺万、巴斯利和霍华德，还有几个潜力新星，如阿尔蒂多尔和小布拉德利（美国队主教练老布拉德利的儿子）。是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经过大学校队这一环，才登上了美国球员金字塔的顶端？亦或是没有经过大学，是因为他们在十几岁时已经是美国为数不多的最好的新星，所以获得了专业训练的机会？我想两者都有一点。但是在足球界，绝不会有人只是待在学校里就能提高他们的水平。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美国这样综合性的大学体育培养系统，当然也没人会奢望能从高校中找到或培养出天才的运动员。“在球员17岁到21岁的年龄时你们犯了错误，”当我到伦敦拜访现任英超联赛富勒姆队青训部负责人詹宁斯时，他告诉我。“美国的大学生体育培养体系是个错误的体制。我知道这会对高校学生的发展有好处，但这种方式不会培养出世界级的球员。”
在阿贾克斯的一天，我站在另一块空旷的场地上，观看了30分钟的训练，一名教练正在训练一个有着一头蓬松长发的年轻人，这个18岁的青年名叫何塞松。教练是荷兰前国脚罗伊，在一系列假动作和回旋之后，罗伊把球磕给了何塞松。何塞松在右路重复着罗伊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罗伊在教他怎样舞动。何塞松熟练掌握了一种步法之后，罗伊又教他新的。“他是这里最具天赋的球员之一，”罗伊告诉我。“他是个边锋，我也是。他已被列入特殊培养计划，以便他能最快的从18岁年龄组中进入一线队，很自然，我成了他的老师之一。”
在邻近的另一块场地上，来自荷兰田径队的顾问容金德正在纠正一个小球员的步法和姿势，这名15岁的小球员是刚从另一家国内俱乐部挖来的。容金德告诉我，一旦这孩子速度上去了，他就很难灵活的横向移动。“这孩子跑起来就像只鸭子，步子拖的很慢。”容金德说。“这让他很费劲，所以我们不得不纠正他的跑动方式，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坚持到临近比赛结束都有体力奔跑。”
容金德已经对这个孩子进行了为期数周的训练，他说，现在这名球员还只是“刻意的”去纠正自己的动作，而不是“下意识的”这么做，这意味着在激烈的对抗中，他很有可能还是重操旧路。我想说的是，在美国，一个跑的虽然很快但方法不对的球员，不会得到这么悉心的指导。“什么都可以练，”容金德说。“只要可能，就要随时努力改变自己的缺陷。”
自每名球员进入阿贾克斯伊始，球队便为他们建立起一份详细的档案。有在我遇到一个14岁的小球员敲俱乐部首席运动学专家弗斯鲁特的办公室门，在上次的测试中，他被测出脂及指数超标，现在，小家伙急切地想知道最新的测量结果。15岁左右的孩子允许脂肪指数为13%，到了17岁，这一数字下降到12%。（对于那些一向精瘦的孩子们来说，测量过程会比较松一些，基本上就是走过场。）“如果第一次测出超标，”弗斯鲁特说。“我们会建议节食。但此后，我们会在营养学家的指导下制定相关计划。我们也会召集孩子们的父母到场，共同实施这种计划。”
弗斯鲁特留着一头粗粗的长发，长长的络腮胡子，戴一副黑边眼镜，这副尊容看上去很“潮”。10月份，我观察了他给孩子们做的常规体检。其中一项是测试16岁年龄组30米冲刺跑，有仪器专门记录他们跑动每5米距离所用的时间。弗斯鲁特最注重的是对他们最初5到10米的表现。“这是‘足球距离’，”他说。“在比赛中，这种距离的冲刺要反复进行多次。”
来年3月份，我重返阿贾克斯，目睹了不同年龄组的孩子们大运动量的折返跑，这类似于篮球里边的“自杀式折返跑”（suicide runs,是篮球训练中的一种惩罚措施，让队员们在前场后场之间来回跑，直到累得跑不动为止——译者注）——这是一系列来回反复的冲刺，中间有短暂的休息，直至只剩下最后一人而其他力都精疲力歇而退出。孩子们都带有仪器测量他们的心率。弗斯鲁特解释道：“如果有谁说‘我没力气了，不行了’，”我们会查看仪器后告诉他们：‘仪器显示结果并非如此。显示表明你只耗用了75%的精力。所以，本周你还得再这么来一次。’他们明白这并不是惩罚，而是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未来”绝不是让人来此寻找“体育的浪漫”的所在。没人会给这里的商业行为赋与什么所谓的“意义”。“我们出售斯内德纯粹是为了巨额的转会费，”弗斯鲁特说。“有了这笔钱，我们就可以保持这里的运营。”
恩德特现在是一线队的领队，负责出行安排和后勤工作，他还有一个非官方的身份，那就是作为俱乐部的见证者和记录者。他在阿姆斯特丹大球场顶层有一座舒适的办公室，那简直就是一座迷你博物馆，四周墙上满是俱乐部历史上重大事件的记录。他很自豪的在桌上向我展示了一把剪刀，解释说在二十年前的一次事故中，一名阿贾克斯球员曾挥舞着这把剪刀试图攻击一名队友。“现在，此物为我所有，”他顽皮地一笑。青训营是阿贾克斯的命门，恩德特说。“在这里，你才能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阿贾克斯。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都想弄明白的一个问题就是‘这里究竟有什么秘密？’我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因为我们在阿姆斯特丹，我们有艺术气质，我们有冒险精神，甚至我们还有点自大。你可以看到我们做了什么，但你永远学不会。”
阿贾克斯最后一闪赢得欧洲冠军杯是在1995年，同一年，欧盟法院做出了允许球员在合同到期后自由转会的决定。（即博斯曼法案，以促成这项法案的比利时球员命名。）这项法案让阿贾克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从此他们离开了金字塔的顶端，欧冠，则完全成为了来自英超、西甲、意甲和德甲联赛，那些能得到巨额电视转播费收入的豪门俱乐部之间的争夺。恩德特告诉了我出售球星的必要性——是为了保持球队的正常运转，以及支付一线队球员的工资——这可以理解，却殊为遗憾。“理智告诉我们，我们必须这么做，”他说，“但真正的阿贾克斯人内心在滴血。”
阿贾克斯已在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挂牌，但他73%的股份仍为私有，并不参与公开交易。正如没有人会粉饰阿贾克斯的使命，对孩子们的高要求也是永无止境。“我们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从不满足，”恩德特说。“这是好事，也不一定是好事。置身于不管做什么事都被迫做的更好的环境下很难熬。”
弗斯鲁特说，每个赛季平均有一两名球员从“未来”升到一线队，他们或许会有一个值得期待的职业生涯，以补偿他们经历的艰苦。其他一些人则会加盟荷兰的次级联赛或三级联赛，有的还会加盟高等业余联赛，那里是水平相对高点的球员们进行“黑金”交易的温床。每人都期望成长为青训营最出类拔萃的球星，球队也是如此，无论对哪一方，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对每一个人来说，这里的氛围都是让人神经崩的紧紧的。”弗斯鲁特说。“每个人都必须去适应。”
每个学期一开始，青训营中的孩子们都要接受测试。有的安全通过，而有些人则被告知有在来年春天被打发回家的危险。一个16岁的孩子靠诉我，他至今仍能想起他8岁时有过这种对话。（阿贾克斯禁止未签职业合同的球员接受记者采访，在这里隐去这位球员的名字。）“那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年头，他们对我说：‘你被列入了待定名单。我们不保证你还能继续待在这里，’”他说。“他们说我是一个技术很好的球员，但是我的态度不积极，而且要加强侵略性。”
现在这名球员被认为是该年龄组最出色的球员之一，正如留在阿贾克斯的大多数球员一样，他曾见证了许多人的离去。“我最好的朋友是在两年前走的，”他说。“我跟他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认为我本可以帮他，却做的不够。他暴跳如雷。我认识到了，他只是球友，再者，在阿贾克斯，你找不到真正的朋友。”
范雷恩，是荷兰19岁以下青年队的队长，刚刚签署了一份职业合同，对于这种一年一度的过关考试，他的措辞更为温和些。“在特定的时刻，我们必须说再见，”他告诉我。“这很困难，但每个人都要面对现实。他们知道，他们已书写完结在阿贾克斯的篇章，而必须要离开了。”
罗伊的儿子达伦则告诉我，在他所在的15岁年龄组，有一些新面孔来试训，其中一个向他透露说已被录取。这听起来就像是车间，那些可能替代你的人已整装待命，你们得到的是同样的任务，就看谁能完成的更好。
达伦的父亲在荷兰的库拉索岛上搞房地产生意。他的母亲则是心理医生。在“未来”，有很多出身于中产或更富裕的家庭的孩子，这并不奇怪，事实上根本没有来自贫困家庭的孩子，荷兰是一个生活水平很高，教育率达99%的国家。这些统计数据与美国的足球人口相仿，在美国，大多数孩子都来自郊区宜人生活条件下的家庭。在荷兰，在为未来职业生涯而努力的重压之下，小球员们得到的教育可能会比他们的父母要少，他们可能会在一些比常规要求低的多的学校敷衍完文化课程。
最初，达伦要求我在报道中不要提及他的名字，但后来他要我加上去，理由是他必须要表达“自己的看法”，“人们应该知道思想背后的名字”。我们在阿姆斯特丹市中心，他家邻近的一家熟食店里展开了谈话，那家店面的墙上有一张他身穿阿贾克斯球衣的照片。（他的反省和许多未见报的对美国运动员的采访，真是对比强烈。）他说，他们的年龄组大约只有两到三名球员能进入职业队，他们都是从7岁就开始了在“未来”的训练。“如果我不能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我会觉得糟糕透顶，”他说。“我尽我所有。我从未如此努力过。我会觉得这些年就是在浪费时间。这令人沮丧。”
我问，他在阿贾克斯学到的——专注、坚韧以及抗压力的能力——无论结果如何，这些东西是不是让他受益。“不，”他摇头道。“我们只学踢球，没有学别的。”
阿贾克斯青训体系也招致了批评。有人臆断阿贾克斯队不再是欧洲足坛有竞争力的球队，甚至在荷兰国内也没能力持续获得顶级联赛冠军，所以它再也不会出产天才球员。不过，如果那些出自“未来”，现在效力其他地方的球星能回来——意大利的斯内德，西甲的范德法特，英超的巴贝尔、海廷加和德容——阿贾克斯足以跟世界上任何一支球队叫板。还有更尖锐的批评，认为阿贾克斯过于商业化，过于冷血。“我觉得他们失去了这片热土上的精气神，”美国青年队前教练海克沃茨说。“他们的伟大之处在于创造了英雄，但很快，这些英雄就到别处效力。”
我在伦敦的富勒姆队青训营观看10岁年龄组训练时与詹宁斯谈过。较之阿姆斯特丹，这里的训练场上大呼小叫，更有活力。“在我看来，阿贾克斯的做派有些死板，”詹宁斯说。“我们更希望孩子们从比赛中学习。”他补充说，他相信阿贾克斯正在沦为“反讽的典型”。上次他造访时，他感到这家俱乐部已背离了他们自身的宗旨。“在餐厅，无数经纪人到球员和他们的父母那儿各施手段。”他说。（我造访时并未发现这种情况。）
詹宁斯认为，现在欧洲所有的顶级俱乐部都在学习阿贾克斯的做法，他们派出球探发掘希望之星，并招至自己的青训营。2009年，英国记者格林出版了一本书《孩子们的梦想》，指出在英格兰，有10000名孩子正在各俱乐部接受训练。对俱乐部来说，这是廉价的投资，他们想把每个孩子都弄来，即使他们成为巨星的机会是那么遥不可及。
詹宁斯告诉我，他的球探答复说“英国本土人口都不适应足球”——孩子们习惯了久坐，在电玩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于是他们把目光转向了“伦敦市的非洲裔、东欧裔和加勒比裔居住区”。
与阿贾克斯一样，富勒姆也惯于出售天才。最近，他们刚刚把一名20岁的球员以七百万英镑的价格卖给了曼联，根据条款，转会费可能超过一千万英镑。“谈到钱，可能会令人不快，”詹宁斯说。“我相当不喜欢这种做法。这简直就跟奴隶贸易似的。”
在其他地方，年龄下限似乎无止境。詹宁斯说，近来他接到了一家对手俱乐部的比赛邀请——邀请安排5岁年龄组的小甜菜们的对抗。他回复说，“我们没有5岁年龄组，不过孕妇组我们倒是可以安排。”
要成为世界级的球星有两条路子。一条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比赛上——无论在公园、街头还是小巷——如果能在这些崎岖不平的地方熟练的控球，那么踏上正规的球场时，自然会有优势。包括巴西的南美的大多数地区，中美洲都是这种模式，这也是非洲足球的温床。一如多米尼加的棒球模式。孩子们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自己的比赛上，也只能靠他们自己。
另一条路子就是阿贾克斯模式。科学训练。注重细节。花在控球上的训练远远多过参加那些无脑比赛。
一些参与培养美国足球巨星的有识之士认识到，我们没有遵循其中任何一条道路。相对于荷兰，显然我们是个大国。在国内的大多数地方，青年联赛都是自发组织的，没有专业人士的参与，都是志愿者在组织。这种模式及观念在国人的心中根深蒂固，难以拔除。从精英阶层纠正，效果远好过草根。
在美国的成年队，改变足球文化的努力从未间断。那些最有天赋的球员们是从一个有着严重缺陷的体系中脱颖而出，但遗憾的是即使跳出了这个圈子，他们此前也已在这种体系中浸淫多年。
我在华盛顿联队的青训营——这里是人工草皮，没有更衣室，与“未来”相比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就这种地方孕育出来的球队却是构成美国职业大联盟的基石之一。就在昨天，球队宣布与他们最好的青年球员签订了职业合同。安迪•纳哈尔，这位现年17岁的洪都拉斯人在几年前随父母移民美国，高中时辍学直接进入了华盛顿联队的首发阵容。这笔签约反响平平，或许人们认为只有那些无时无刻不处在聚光灯下的重磅明星的签约才能增强大联盟的竟争力。（NBA的选秀证明并非如此，那些新秀也是直接从高中坐直升机到职业队的。）
纳哈尔被视为非同凡响的新星，是少数直接从中学升入美国职业大联盟的球员之一。不过让足球教育从高等教育中分离出来，是美国顶级足球联赛的决策者们的目标。美国职业大联盟每年都要签入一打的新秀——有的出道于职业球队的青训营，另外的则是在大学里踢过一两年球的学生——这些人或是进入职业队，或是列入培养计划。（这些人被称为“阿迪达斯一代”，按规定要为他们负担大学学费。）而职业大联盟各球队的青训营放弃了付费培养模式，不再承担包括旅费在内的一切支出。
与此同时，全国有十几家最好的业余俱乐部被美国足协指定为青训营，这些俱乐部提供完全欧化的培养模式——多练习，少比赛，更重视技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招致了不少的批评，因为教练们仍未打破陈旧的观念：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赢得比赛，而不是足协“培养天才球员”的既定目标。
美国培养足球运动员的道路与培养棒球或篮球明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同样，这种道路下的所有缺点我们也要承受。只要赢下比赛。缺少练习。易受伤的动作——比如肘击，教练们往往刻意这么安排，场上十几岁的孩子们不得不在频繁的比赛中承受这些。这就是我们的体育，美国在每个领域都位于世界的前沿，包括在犯错方面也不例外。
阿贾克斯是全世界足球转会市场的支点，他们培养大量的球员，出售到全世界最出色的俱乐部，原因在于他们能够从小就精雕细琢的培养球员。相较而言，美国在这方面仍只是处于边缘地带。在过去的十年里，越来越多的美国球员漂洋过海，去往欧洲俱乐部效力，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获得了职业合同。不过，他们也仅仅只是职业球员，而不是超级巨星，他们从不是世界杯的夺冠热门。
美国队距攀到金字塔的顶端，成为世界杯的夺冠大热门还有多远？他们的努力会带来可喜的改变。球员们被视为投资，训练费用由俱乐部而不是他们的父母来承担，这会让他们的成长得到更科学的培养，也不会再把他们当作“借来的牲口”而过劳死。
但是，由俱乐部出资的训练模式只是这个杂乱甚至残酷的世界足球经济的入门级水平。本质上这与美国的原则相抵触。由阿贾克斯首创并熟练练运营至今的模式看上去不那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像贩卖儿童运动员。
德容邀请我周末跟他一起去做球探。他已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2004，”他说，他指的是这孩子的出生年。他发现了这个5岁的孩子，然后大约每个月都要去考察一下。这孩子大概连学前年龄都够不上，我说。“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德容笑着说，犹如他也发现了事情的荒谬。“大概他还得天天让人照顾着呢。”
如果没有组织完善和经济富足的足球文化，就不会有阿贾克斯的成功。在荷兰，甚至是最小的城镇都有自己的业余俱乐部，拥有高水平的教练和为一线队储备的青训营。（有人说，克鲁伊夫是唯一未经为期一年、严苛的教练培训而拿到教练执照的荷兰人。）
我在雷登的火车站与德容会合，然后驾车前往一个位于卡特韦克，名叫“迅捷男孩”的富裕俱乐部。这是一处僻静的俱乐部，有着宽敞的更衣室，由当地的郁金香产业及渔业提供的资金建造而成。这家僻静的俱乐部的酒吧是一座木制鲱鱼形船的雕像，显然是精心建造的。
受益于为阿贾克斯工作，德容可以免费入场观看一线队的比赛，他出示了证明球探身份的磁卡，从电脑上核对了赛程安排。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德容立即就发现了那个5岁大的孩子，他脱口而出，“就是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的确是他，德拉诺•范•德•海登，出生于2004年9月，看上去比一般5岁的孩子还要小。足球几乎跟他的膝盖一样高。他正在“比赛”，与9岁的孩子们同场竞技。比赛开始后，他的表现正如传说中的那样：太引人注目了！德拉诺不落人后，有些孩子在对抗中摔倒在场上，教练都不得不去照顾他们一下，但德拉诺从未有过。他展示了他双脚能力的均衡。他能用背部接球，保持控球并发动进攻，也能头球攻门。
德容时刻注意着这个小子，变的越来越兴奋。德拉诺盘球过了一个专门盯防他的大孩子。“你看，他们试图用身体对抗来搞定他，但这小子总能扬长避短，做出对球最正确的处理方式。他是有意这么做的。”当其他球员的注意力开始不集中的时候。“他抬头不是找飞机，而是在找球。”半场结束，德拉诺与身兼球队教练的父亲进行了讨论。“你看到他们谈的多融洽了吗？家教，家教很重要。”随后，德拉诺突破三人包夹，一脚轻巧的射门偏出。“这简直难以置信！在这个年龄，我从未见过有这么好的球员！”
德拉诺的球队是客场挑战“迅捷男孩”队，他自己是在一家小球会，德容担心这样的小球队无法满足这孩子的成长需要。他曾向德拉诺的父亲建议下赛季带他到家大俱乐部去。但如果他们不呢？“那样的话我得让雷克林克来跟他们谈谈，”他说，他搬出了严苛的“未来”负责人。“通常人们会听从他的意见。”
即便德拉诺能成长为世界级的巨星，至少也得十几年后才能为阿贾克斯一线队效力。甚至要想进入“未来”都要等到两年后。但我理解德容的兴趣。德拉诺值得付出时间和精力，这很有可能是一笔超值的投资，谁知道将来，切尔西、皇马或是尤文图斯，会不会为他开出千百万的天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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